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11期“冬”专题活动。

凛凛冬日，被岩羊部落攻陷了的容国漠北城显得比往年更为萧索，各大街道上的商贩或行人都少了许多，他们要么已经逃出城去加入容国边军以待重新从岩羊人手中夺回家园，要么便是因为不小心冲撞了进驻漠北城的岩羊人而身死魂灭，只有一些无力为重夺家园而奋战、又不舍抛下家中妇孺独自逃命的人还在草木凋零的街上为了养家糊口而脚步匆匆且神情麻木。

作为漠北县衙师爷，邵泰自然不是无能之辈，在城陷之初亦有同僚和友人邀他一起逃出城去，运用他的多年才能和在漠北县衙筹谋多年的缜密心计，为边军出谋划策，一起为打败岩羊人、重夺家园而奋战，可他却因为有年迈的母亲、病弱的妻子、年幼的儿女需要他照顾教养，不舍任由一家老小在已沦陷的漠北城里自生自灭，便拒绝出逃，依旧留在已由岩羊人主事的漠北县衙内，依旧兢兢业业地为新县令处理文书、处理政务。

邵泰的决定换来的是众多熟识之人的歧视与谩骂，说他自甘堕落当岩羊人的走狗、骂他是没有脊梁的软骨头；被他全心护佑的儿女们亦不理解他的难处，年少气盛的二子甚至骂他是卖国贼，被眼前的安逸迷了眼，忘记家园被侵占的国仇家恨，时常在家中朝他叫喊着要逃出岩羊人的魔爪，去加入边军为国抗战。

因为二子年纪尚小，邵泰并不曾将他要逃出漠北城的话语放在心上，只沉默地带着满腹心事去县衙上值，赚钱养家，任家人与邻友对他有百般误解，他也从不辩驳，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也认为自己是容国的叛徒、是懦夫，即便他是为了保护家人不被岩羊人欺侮才选择留在城内苟且偷生，依然改变不了此时的他在帮岩羊人做事、为虎添翼的事实。

邵泰以为自己的忍辱负重能换得一家安宁，侵略者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早已臣服在他们脚下的可怜百姓。他们抢夺百姓们的钱财粮食、霸占欺凌百姓们的妻子儿女，他们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将往日民风淳朴的漠北城变成了哀声不止的人间炼狱，将那些像邵泰一样为了苟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而投降的人们逼上了绝路，许多老人、小孩甚至瘦弱青年因为缺衣少食而冷死、饿死或是折辱而死，其中也包括了邵泰的大儿子。

收到大儿子死讯的那一刻，邵泰的脑子有一瞬间空白了，他明明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向岩羊人卑躬屈膝的，怎么最终却让他的孩子惨死在岩羊人手中了？如果他继续顺服下去，他还会有更多家人因岩羊人而死吗？他的屈从真的能换来全家安宁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大哥的骤然离世，彻底坚定了哥哥要逃出城去加入边军的决心，他对父亲邵泰狠狠丢下一句“沉默与顺从只会助长岩羊恶贼的嚣张气焰，我们若不反抗，我们将永远不能夺回家园，更守不住我们的家人”，随后便从漠北城里消失了。

在短短的时间，邵泰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他却顾念着母亲、妻子和小女儿，迟迟生不出反抗岩羊人的决心，妄图以温顺从岩羊人手中偷得和平，可侵略者的残忍远超他的想象，他们肆无忌惮地残杀无辜，侵占财产，致使包括邵泰在内的无数漠北百姓家破人亡。

岩羊侵占漠北城不过五年，邵泰便经历了屈辱、恐惧、饥饿、寒冷、大儿暴毙、二子远走、母亲病逝、妻子饿死等诸多坎坷，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年幼的小女儿还留在他身边，在这冷冽冬日里与他相依为命。

“选择沉默、选择屈从，是我做错了吗？是我的不敢反抗导致了我的家破人亡吗？”邵泰与女儿坐在饭桌前吃着夹杂着石粒与杂草的稀粥，望着空荡荡的座位喃喃自语，神色落寞，“妞妞，爹做错了吗？”

“爹爹做错什么了？”小妞妞听到爹爹的问话，扬起天真的小脸看着他，“要不是爹爹还在，妞妞现在肯定连稀粥都吃不上了，爹爹快吃饭吧，要好好吃饭才能活下去呀。”

“吃饭，吃饭，我们吃饭。”看着妞妞瘦削却单纯的小脸，邵泰心中一阵酸涩，不由得抬手抹了一把脸，将眼角沁出的泪水悄悄擦去，勉强露出笑容。

这样枯寂荒凉的冬天，真的还能等来春暖花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