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图侵删
真是有意思,我这次的标题竟然取了个这儿!——《仿佛天上一声响》。说的是读完最后一字时,身体向我发出的信号。麻了!那“响儿”从天上炸开,一路贯穿而下,径直破了我的头顶,穿过这一百六十多厘米高的身躯,所有细胞也都跟着一一裂了。
不夸张。我的眼前,脑海中,全是那面具,以及面具上在眼睛部位的,看似空洞、却让人惊栗的眼神。那个曾经将面具卖给“我”,带“我”穿越密林,探寻玛雅文明遗址的东方脸在视频中像阵风似的散了人形,只留下漂浮于空气中的声音。他,以及明明“我”找到了的遗址为什么都凭空消失了?——诡异!父亲看到面具后精神一度涣散又所为何事?——恐怖!猜测中得到的是否就是真相?为了探寻和救赎,选择重返故地后,那个男人仿佛从未出现。——汗毛倒立加失望。
这部作品虽然只有七千来字,却设置了众多悬念、反转,一路揪着读者的心,揭开神秘的消失文明的面纱,揭露最残酷的亲情破裂的真相。这不是鬼故事,却读得我汗毛倒立。篇幅短而精,能达到如此观感,徐则臣牛!
巧了,最近在看他写的《耶路撒冷》,开篇不久,那个原来镇子上只认得“我”的傻子说“要到世界去”,我就跟着他,跟着徐则臣天南海北、不同地点、人心内外地转开了。而这部《玛雅人面具》也差不多有异曲同工之妙,要么走出去看世界,要么把世界带回来。
文中的“我”是一名写作者,也是一位木匠的儿子。因为父亲对手工艺品,尤其是收集脸谱面具有着近乎疯狂的执着,他便担任起把所去之处的有代表性的面具背回家乡带给父亲的角色。
何为面具?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曾经,我以为面具就是面具本身。它冰冷呆板又死气沉沉,但最大的妙处在于,无论是谁,只要带上这东西,立刻能从A变B;无论是谁,都能化身成为面具所代表的人物。且,无论面具背后的那张真实的脸做出何种表情,外边的人永远无从得知。
后来长大了,自己也攒出来一个属于自己的面具。可身边哪个人又没有呢?绝对DIY。谁敢说自己从没当做面具人?这玩意可不比往日,它进化了,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有人戴上摘不下,有人摘下来后却发现自己成为异类,只得选择继续戴上。
那,本文,标题中的“面具”是何意?难道仅仅是指父亲对面具的执念吗?看完全文后,我认为并非如此,应该还有对于无法面对摘下面具后的那个真实的自己的内心。
玛雅文明的神奇令世人叹为观止,但它的彻底消失也成为永久的谜团。猜测并不能得到完全印证的这段历史和“我”再也找不到、证明不了那个叫胡安的中国人可能就是我家失散多年的二叔。所以,我认为,标题中也有如此的隐喻。
全文以顺叙的形式,间或插叙了一小段往事,突然明白其实写过去事件也未必非要用个遥感的镜头把现世推远。就这样,很自然,也很好看。值得学习。
很多年前,像如今有着精湛技艺的胡安一样的二叔就有能力雕刻出极好的面具,他不但工艺好,更是能将空洞无物的面具双眼赋予生命,哪个角度多一点、少一点,这种效果就都不见了。年轻气盛的父亲嫉妒心暴涨,经历了日常无数次的找碴后,终于选择在二叔给剧团做的演出面具上动手脚。谁知被二叔撞了个正着后,亲兄弟就此反目。二叔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父亲也永远不再碰面具雕刻。
面具,是这篇文的引线,更具体地说,是面具的那一双“眼”。胡安和“我”有一句对话是这么说的:
“是人就有盲点。”胡安说,“眼睛并非任何时候都看得见。”
这是他在经历过风雨的人生中得到的真谛吗?
父亲和二叔两人的分崩离析除了嫉妒、不服输、负气,是否忽视了亲情?
“我”与胡安的相遇,是冥冥自有安排,但是,当我回望这段经历时,所谓的“看见”又是真的“看见”了吗?也许人生中的许多事情都是如此吧。
除了对情节点设计的深刻感受,我更惊诧于徐则臣对玛雅文明的描写。尤其是他对玛雅人种追根溯源应该属于中国人这点设计,让二叔可以是胡安这个结论在一开始就成立了,简洁干脆。还有两人穿过燥热的原始丛林,来到玛雅时期的金字塔废墟上时的那种震撼,画面感简直扑面而来,文中描写的大风中的草木涌动也同时出现在我眼前和耳畔,而似乎胡安身影的彻底消失也是被我看着一点点散去的,就连被风吹散的声音也是预兆。
遥远的文化,不只是地理位置的遥远,还有它的久远性。陈年往事,想见却无法再见的那些人,岂止是在徐则臣的作品中,在我们的生活里也比比皆是。回不去的过去,穿越不了的未来,那些人放不下却也赶不走,慢慢就变成了心头上的一块疤,只有万物俱籁时,只有面对内心时,才敢以褪去面具后的那张真实的脸面对自己。
便是如此。读到这里吧。
网图侵删